2014台北電影節｜《愛情不服從》冰與火之歡 @ 人魚唱遊

「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去旅行？」「妳敢不敢明天就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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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拾的愛情是否能不顧一切地繼續下去？蓮妮和拉札曾是形影不離的青梅竹馬，長大後的兩人，卻如斷了線般失去聯繫。拉札在遊歷各地的長途旅行後，終於歸來參加父親葬禮，喚起蓮妮心中從未熄滅的愛苗。倆人再度一拍即合，展開一場為所欲為的單車之行……。塞爾維亞新銳女導演米娜杜基茨的長片處女作，甜美愛情中滲透著苦澀滋味。

素雅的女孩與漂亮的男孩，兩小無猜的畫面與情節，總是有著令人賞心悅目的美好，他們用大人聽不懂的幻想語言交談，活在大人們不得其門而入的幻想天堂。

蓮妮喜歡用右手輕摀著嘴巴喃喃自語，再將祝福與愛意化成飛吻輕輕拋向拉札，拋向墓園裡的每一個墓碑。墓園是他們的遊樂場，他們躲貓貓，他們隨地撒尿，他們認真玩著互相瞪眼的遊戲，一個燦笑，一個不笑，像在比賽著誰先影響誰。起初拉札因為蓮妮的笑而忍不住嘴角上揚，但旋即又板起臉孔瞪回去，直到蓮妮收起了笑。

有沒有一種愛的互動模式，是比高低，爭輸贏，你不服從我，我不附和你？多年後，兩人重逢，在葬禮後的餐會上遙相對望，緊接著又是一陣完全顧不得吃相的大胃王吃飯競速！結果就像童年那樣，總是由蓮妮挑起，拉札勝出。

「今晚是滿月，我必須趕在月亮升起前入睡，才可以多夢一些。」不想長大的蓮妮突然想找回隨著成長而逐漸被她遺忘的幻想語言；可惜騷動的心無法入睡。她在月夜裡出門，一一造訪眾男友並且道別，因為她的真命天子已經回來。

內心童稚，生理成熟，從拉札身上失去的溫度，就用其他男人的體溫來填補。不想面對不曉得孩子父親是誰的懷孕震撼，就把驗孕棒死命埋進盆栽裡。……可不可以，離開這裡？

「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去旅行？」
「妳敢不敢明天就出發？」

蓮妮試探著發出挑釁之語，也如願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一人一部單車，兩人輕裝上路。這樣的轉折讓《愛情不服從》瞬間從小鎮故事搖身一變為公路電影，讓觀眾隨著兩人踏著單車的步伐，領略每一場一期一會的人生風景。

極少的對白呈現出愛要怎麼說出口的難題，豐富的肢體語言則是讓人深深感受到男女主角的不是冤家不聚首。但天生一對是否真適合成眷屬？電影中出現一個很耐人尋味的全知角色，一個活生生的旁白人物，總是適時出現引導觀眾理解劇情及主角的內心世界。開始時會覺得有點唐突且多餘，在這難得對白優於旁白的劇本裡，對我而言其實言簡意賅已經足夠，再多贅述只是打擾，直到聽到這位說故事的長者對蓮妮的幻想天堂下了一個註解，他說，那是一個「不太妙」的幻想天堂。（這個形容似乎稍稍點醒了我什麼…。）

（以下有雷）

蓮妮可以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在晴天的清晨跑去躲起來偷窺拉札，也同時可以是一個性觀念開放的女人，姣好的外貌與身材，清純又撩人的透明穿著，加上若有似無的無邪誘惑，總是能輕易讓男人神魂顛倒。在蓮妮的世界裡，如果沒有拉札，她可以是一名高高在上但內心空虛的女王，而一旦拉札出現，她就只能是一個內心空虛的蓮妮。有太多需要修正之處，將透過這趟旅程來完成。

第一關，騎到半路殺出陌生猛男對蓮妮拚命放電，蓮妮最後堅心通過考驗。
第二關，兩人大鬧婚禮派對嘲笑傳統婚姻制度，但新娘悄把拉札帶走過夜。
第三關，天上掉下來一個丹尼小男孩，旅行變成三人行。小大人的成熟與大小孩的幼稚，形成奇妙的兩男一女組合。

看似出其不意，實則具有脈絡可尋的劇情發展，竟是說書人的巧心安排。所謂不太妙的幻想天堂，是否也包括了幻想愛情？在這段連野外晚餐都像是在扮家家酒的兩人關係上，蓮妮尋求安定，而拉札還想流浪。對於不按牌理出牌的離經叛道，兩人始終保持著絕佳默契，只要不顧世人眼光，瘋瘋癲癲不負責任就可以，但只要一觸及承擔與承諾，就開始出現沈默與分歧。是否誰比誰不在意誰，誰就比誰灑脫？總歸是「認真就輸了」這句話，該死的贏了…！？

丹尼：「她為什麼那麼愛睡覺？」
拉札：「因為她不喜歡醒著。」

想，拉札是透徹瞭解蓮妮的，而蓮妮呢？是否真的瞭解拉札？

拉札時常自個兒調不成調哼著歌，反覆唱誦著什麼什麼。歌詞不記得了，憑印象瞎編著寫下，意思大概差不多這樣：

拉札對花和蜜蜂許下諾言
這片草原不屬於誰的
不屬於狼的，也不屬於羊的
不屬於牛的，也不屬於馬的

這片草原不屬於誰的
可是狼來過，羊走過
牛吃過，馬踏過
當吹起的狂風呼嘯而過
草原不再草原了
花兒也隨風枯萎了。

歌詞前段是自由的，後段是憂鬱的，在拉札的內心世界裡，是否也有另一個天堂？來自單親家庭的他，或許受盡人情冷暖，於是寧願驚心動魄，拒絕細水長流。他選擇瀟灑來去，但他也清楚明白，凡走過必留下痕跡。我在拉札終於在玉米穀倉裡與蓮妮做愛的表情中，瞥見絲微溫柔與悲傷。

冰與火的互補與相斥，對戰交融可以歡快衝上五重天，更可以一個失衡就玉石俱焚，屍骨無存。不告而別一如三年前，他在破曉前離開，沒身在舖天蓋地而來的龍捲風暴中。

如果說婚姻是一種形式，無拘無束難道不也是？倘若心不是真的自由，形式上的束縛或高歌也只是一種自欺欺人的表演。愛情不服從的是，社會觀感，兩性關係，自我接納；愛情不服從的是，我從《愛情不服從》裡仍然隱隱看到了女人是男人身上肋骨的宿命思維，和不得不蛻變成為母則強的母性光輝。為期十天的單車旅行，是蓮妮失敗的圓夢計畫，卻也是意外的成人禮。生命自有出路，草原自有陽光雨露來照護。當遠方天空的煙火告訴我，親愛的你一切安好，我揮別我的仰望。

電影開頭不久，拉札父親葬禮隔天，蓮妮的父親問：「妳願意為愛付出所有嗎？」蓮妮在父親的懷裡沈默，只大大聳了聳肩。父親淡言：「總有一天，妳會的。」接近片尾，丹尼問蓮妮：「拉扎還會再回來嗎？」蓮妮不語，又大大地聳了聳肩。

讓我有著耿耿於懷難過的（應該也是最讓觀眾議論紛紛的），是尿褲子的部份。蓮妮小時候面對鍾情的拉札，曾經呆站著讓尿尿沿著雙腿流下，片尾丹尼也在蓮妮面前看似無意識的尿濕地板，蓮妮在看到這個場面後，心防整個潰堤，從而全心接納丹尼。是怎麼樣的心思才能讓兩個明明有能力自己上廁所的孩子尿褲子卻不以為意像是沒感覺？幼小的心靈，難道真的空虛無望到需要用溫熱的穢物來暖和自己？如果這是生命裡所能感受到的唯一暖流….。過於悲觀的自我解讀，現在想到還是很鼻酸。（寫到這裡決定休息去尿一下）（看錶）

不太妙的幻想天堂，幻想語言變成咒語，喃喃出充滿寓言意境的《愛情不服從》，緩慢綿長，激盪卻是最深刻。運鏡與剪接手法其實是十分有趣的，配樂突進突出斷點很明顯的處理方式，配合刻意安排的敍事節奏及情緒掌握，替平靜的氛圍添彩不少。尤其每當輕快的主題音樂響起，立馬讓我出戲聯想到張棟樑唱的「情花開」（郭采潔的第一部偶像劇「無敵珊寶妹」主題曲），前面幾小節實在太像啦！因為很好聽又與電影很合拍，所以不介意出戲，畢竟這種難得的巧合也是一種前世修來的緣分啊！（尿完寫完了來喝茶）